国际观察 | 日本立于全球金融“风险前沿”
近一段时期,日本债市“乍热乍冷”,资本“潮涌潮散”,与美国多轮“股债汇三杀”遥相呼应,备受全球关注。去年8月5日也出现过日经指数暴跌、日元期货爆仓的全球性金融事件。显然,日本已从吃拜登“前沿红利”转变为站特朗普“风险前沿”。

4月,在特朗普“对等关税”冲击下,避险资金涌入日本股债两市,净买入额超8.21万亿日元,其中4.54万亿日元买入中长期日债,为2005年以后最高水平。不足月余,市场大反转,对日债兴趣骤降。5月20日,日本20年国债拍卖创下38年来最差,衡量购买意愿的“投标倍数”指标跌至2.5(上次拍卖为2.96),衡量投标成功率的“尾差”指标升至1.14日元(上次拍卖为0.34日元)。随之,日债二级市场现大量抛盘,10年国债、30年国债、40年国债收益率均较前一交易日大幅上涨,意味着价格下跌,被市场冠为“灾难性”。5月28日,40年国债拍卖持续疲软,“投标倍数”跌至2.21(上次拍卖为2.92),为13年来最差。其最高得标收益率升至3.135%,高于拍卖前3.07%~3.11%预测,低于5月22日二级市场3.675%历史最高值,显示投资意愿低于预期但尚不足以触发全球崩溃。曾参与广场协议谈判、负责货币政策的原大藏省财务官行天丰雄称:“日本国债评级正逐渐恶化,市场可能会有一天突变。”
日债乱象背后,是日本经济失速、量化质化宽松(QQE)退出、西方国家财政失控等因素带来的风险“震动”和信心“异动”。
一是日本经济最新数据差强人意。2025年一季度国内生产总值(GDP)环比下降0.2%,按年率降0.7%,时隔一年再现负增长。个人消费和外需低迷,实际工资连续3年负增长,个人消费环比增幅接近零,出口环比降0.6%。重要民生物资——大米,价格飙升为1年前2倍,预示政治经济存重大风险。与此同时,继2024年GDP总量被德国赶超后,连续34年全球最大债权国地位也首次让位德国。越来越多人担心,美国“对等关税”将导致包括日本在内的全球产供链混乱和经济萎缩,引发恶性通胀和金融失序。
二是日本央行退出QQE减购国债。石破茂与岸田的货币政策主张接近,支持逐步回归正常利率,以抑制通胀、促进结构性改革。为配合加息,日本央行从2024年三季度开始以每季度0.4万亿日元速度减购国债,购买量至2026年一季度降至3万亿日元。市场判断,日本央行将维持减购趋势,至2027年一季度降至2万亿日元。目前,日本央行资产负债表已较2023年11月历史高位缩减21万亿日元,持有国债的账面损失高达28.62万亿日元。鉴于日本央行是日本国债最大持有者(占比超50%),减购会持续且显著影响日债供需平衡,维持债市高收益率(价格下跌)状态,使石破茂处于融资成本攀升(多付息)和寻求财政纪律(少发债)的两难选择。面对物价趋高、财政趋恶、外需趋弱、内需趋减,主动退出QQE有可能演变为金融“硬着陆”。
三是西方国家财政状况堪忧。截至2025年3月,全球债务已膨胀至324万亿美元,创历史新高。美国方面,特朗普“减税法案”获众议院通过并进入参议院审议。普遍判断,美国财政赤字未来10年将膨胀3万~5万亿美元,且无法通过“对等关税”“削减开支”弥补。欧洲方面,最大经济体德国计划未来10年为国防和基础设施追加1万亿欧元支出。据机构估算,此举相当于政府债务增加50%。惠誉警告,若不能带来可持续经济增长,德国信用评级将长期“承压”。日本方面,政府债务高达GDP的235%,“减消费税”成政坛重要议题。石破茂针对在野党“减税”诉求公开回应:“日本财政状况非常不好,比希腊还要差。”市场意识到,西方国家普遍存在财政恶化的潜在风险,包括日债在内的多国债券收益率攀升是一种风险前兆。
日本金融是美元秩序的一部分,其承受的“前沿风险”来源于美元末法时代的秩序“闹动”。从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到“广场协议”再到所谓“海湖庄园协议”,美国“双赤字问题”或“特里芬难题”并未解决,世界一直处于寻找新秩序的阶段。面对美元困境,美国作为霸权国家的“慷慨”消失了,更擅长通过“盟友承担”减缓自身压力,但“货币闹剧并不会创造秩序”(行天丰雄语)。日本金融大概率要依靠“产供链高度发达、财币行如流水”的东亚赢得信任和信誉。
(作者系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办公室副主任)
新媒体编辑:石伟强
审核:李木元